我参加了加拿大北部的第一个全女性摩托车节

时间：2016/8/23 文章来源： VICE中国作者：胡质楠

克里斯汀·门罗（Kristin Munro）说，“如果你出了什么岔子，你可能会死，所以你必须相信自己。”

26岁的门罗刚刚从她的哈雷机车（Harley-Davidson XL Sportster 1200 Roadster）上下来。外面的场地绿草如茵，引擎声响彻乡村公路—— 东加拿大首个女性摩托盛会“乡道舞会” （The Backroad Ball）就这么开始了。

门罗和她的骑手伙伴希瑟·当特雷蒙（Heather D'Entremont）一同组织了这个活动。“我一直觉得摩托很酷。” 她又长又乱的金发挡住了夹克上的“匹斯盾·克里斯汀（Piston Kristin）” 字样。这周末，有大概100名女性聚集在新不伦瑞克省的佩诺比斯奎斯，共同迎接大会开幕。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她们会在这个毗邻旧114公路的私人牧场上集体巡游，伴随着音乐、啤酒和篝火。

在这些骑车共度周末的女人之中，既有顶着一头绿发、穿着乐队衬衫、拥有20多个纹身的朋克，也有头发花白的奶奶辈。她们T 恤上不同的俱乐部补丁宣告着她们对帮派的忠诚，比如梅尔拉女巫集会（Merla's Coven）和钻石恶魔（The Diamond Devilz）。

全女性摩托节已在北美形成潮流，像上路吧宝贝（Babes Ride Out）和梦之旅（The Dream Roll）这样的集会参与者都已达到数千人。但在东加拿大，乡道舞会却是首次举办的此类活动。在这里，摩托党仍然是男性当道—— 女骑手虽然已飞快地进入了这个领域，但女人骑摩托仍然被不少人视作一件不体面的事。

艺术家兼博物馆策划者克莉丝汀娜·梅尔斯（Christiana Myers）表示，“新不伦瑞克省完全是个蓝领地区。” 梅尔斯现年26岁，她拥有一辆铃木大道650机车。她告诉我们：“很多男人和机械的东西一起长大，而我很小的时候喜欢这些却没人愿意带我去了解。我就是想让其他女性知道，她们也可以尝试机械。”

和这周末我采访过的很多其他女性一样，门罗是在谈恋爱的时候接触到摩托的。 “我永远坐在后座，多数时候是我前男友在驾驶，比街上的自行车快出好多。” 她还补充道，在你穿着皮裤从道路上飞速驶过的时候， “如果不是你在驾驶，那感觉差远了。” 她很快就厌倦了坐在后座（有一个词“搭车婊” ，指的就是那些坐在后座的女人）而开始上摩托课程，去年她买了自己的第一辆摩托车—— 980 本田CM400T，之后又升级换代买了哈雷机车。

另外有些女性（当然还有男性）接触摩托车始于人生危机，比如离婚、友人去世、自己和死神擦肩而过等等。门罗告诉我，“有时候，女人开始骑摩托是因为她们经历了很糟的事情；而当你在骑车时，你会感觉掌控了自己的人生。”

在这场女性至上的摩托节日上，传统的纯男性摩托文化被兴高采烈地推翻了。在活动中帮忙的男人多是来打下手的男友，而允许他们加入的铁律是：必须始终身着女装。肖恩·杜塞（Sean Doucet）和乔西·布鲁克斯（Josh Brooks）一直认真遵守规定。整个周末，他们跑进跑出，忙着做饮料和生火，有时还得头戴假发、身着裙装扮演发车时的助兴角色。

在星期五深夜，只要有酒精助兴，就会有一些逗趣的发号施令轮番登场。在布鲁克斯往巨型篝火里扔进几根木桩时，他边上的几个年长的女性冲他喊道： “把你的胸露出来！” 他受到了惊吓，转过身看着那几个女人，她们则兴致勃勃地叫嚷起来，跟他调情。大家都笑了。

有些人随着广播里的经典摇滚歌曲跳起舞来，有些人在同伴狂饮一罐酒时反复念着她的名字—— “卡拉！卡拉！” 还有些人在口琴工作坊里学过几招，开始现学现卖。火光中，摩托铬黄的挡泥板和手把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丹娜·范戈尔德（Dana Feingold）告诉我，“其他摩托活动基本都是男生的天下。” 她是环境政策系的大学毕业生，和朋友凯瑟琳·大卫（Catherine David）一起从魁北克前来参加活动。 “是有一些女生参加，但当我去参加那些摩托节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更像是‘某人的女友’ 而不是自己。现在，我跟其他女人在一起，自由极了。”

她们觉得，一起骑摩托可以消除那些奇怪的攀比—— 男朋友，事业，还有育儿这些女人之间难以回避的话题。大卫回忆起她在“上路吧宝贝” 活动上遇到范戈尔德的经历，“当时我们压根不认识，而现在我们互相了解，可以睡在一个帐篷里。我爱骑摩托，她也是，所以我提议一起过来。”

组织者当特雷蒙觉得骑摩托是一种修行。“你在摩托车上，不能发短信也不能忙着听歌—— 除了骑车你什么也不能做，你必须全神贯注。” 除了此次活动，她和门罗还建立了全女性摩托组织“力特” （The Litas）的新不伦瑞克省分支。这个组织在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美国的波西尔城和路易斯安那州都设有分会，其使命很简单：鼓励女性一起骑摩托。

周六一早，作为摩托节的惯例之一，骑手们一起练习瑜伽、喝草莓酸奶。她们可以选择踏上往返距离长达196千米的霍伯威尔海角（Hopewell Cape）观礁之旅，或是前往近一些的圣马丁（St. Martin）欣赏海蚀洞。

六月的阳光洒在成群的头盔和皮夹克上，一百位女性骑手排成队列跃跃欲试。门罗举起手臂，示意“雷鸣时刻” 的开始—— 每一个骑手都要连续不断地发动引擎，以纪念一位5月丧身车祸的本地摩托车手艾琳·罗伯森（Erin Robertson）。

蒂娜·司多尔（Tina Siddall）已经有20多年的摩托课程授课经验，骑龄超过40年，她简单跟大家介绍了一遍安全事项。“排挡必须良好运转，因为我们只能靠排挡。我十几岁的时候，有一次骑车经过一座廊桥，跟一辆车追尾了。我的腿卡在消音器那里，留下了一道伤疤。” 她边说边从小腿上端指向脚踝。 “从这儿到这儿。有了这个教训，我骑车再也不穿短裤了。你必须严加遵守安全事项，千万不要在你掌控范围外骑车。”

许多骑手都给自己的车取了名字：桃金娘，白贝蒂，大贝莎……把摩托拟人化之后，被它整的可能性似乎就小了很多。

在“雷鸣时刻” 结束后，所有摩托车驶向路面，而那些驶经旧公路的汽车则开始鸣笛，有一些甚至慢下来围观。女骑手们一边加速，一边伸出拳头欢呼—— 这场面像极了《末路狂花》，只不过那辆66年的雷鸟变成了两轮摩托。一个来自圣约翰市（Saint John，加拿大东部城市）的全女性电影团队跳上了一辆卡车后厢，行驶在车队前方，为本次活动拍摄宣传短片。

正如门罗所说：“别总想着危险。在你身边开车的人也许会让你倒霉，这是很可怕，但这值得—— 就像人生中其他东西一样：如果它没有让你感到害怕，那它就没意义。”

夜里，摩托车纷纷回到了营地。头发和靴子都呈不规则形的吉尔·王（Jill Wong）看起来像个坦克女郎，她正在一个移动工作室外等着纹身。这个工作室是几个来自墨海纹身（Oceans of Ink）的女孩在一辆旅行房车中创立的。

买一辆摩托是王多年以来的夙愿。上个月，她终于拿到了驾照，买了一辆青绿色的1989年产雅马哈悍女（1989 Yamaha Virago），她说这辆摩托“仿佛美人鱼” 。对她而言，骑车是放下压力、舒缓过度焦虑倾向的方式。 “我看到一些照片上，女生骑着摩托，表情就像大佬似的什么都不在乎。”

但并不是人人都赞同她对摩托的看法。 “人们不说好话，他们会告诉你一些恐怖的事情，比如，‘我知道有个男的骑车死了’ 或者‘我妈听说我买了摩托吓得半死，如果我是男生她就可能没那么担心了’。”

就在今天的路上，有一瞬间，她母亲的预感几乎成真：在公路上，她脚下的摩托爆胎了。 “突然间，我摩托的后部开始摆尾，虽然这有些吓人，但我没有惊慌或者急刹车之类的—— 你可以试着掌控它的，只需要反向倾斜、慢慢制动，我就是这么做的。我记得课上学到的东西。”

当特雷蒙在通往芬迪国家公园（Fundy National Park）蜿蜒起伏的途中与王一路随行，扮演她守护者的角色。“我当时心想，妈的，要是她掉下去，我要马上骑过去救她—— 但王太厉害了，她掌握了平衡，抵消了摆尾，然后她又能骑了。看着她能掌控着车安全地骑到路边，我都惊呆了。” 她俩一起呼叫了后勤，然后一起把摩托从路上抬到卡车后头。

爆胎造成了十分钟的中断，不然这场摩托之旅可能会发生意外—— 还好没有酿成大祸，但王对于独立骑行更加热爱了。

“我当时一直在抖，” 她说， “但所幸在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没有惊慌。一开始看起来很吓人：有那么多要学的，你感觉你可能做不到。但骑上车，你们还是有共同点的。我一直和女性社群处得不好，不过这里有那么多种不同的女性，有人看起来是专家，也有像我这样的新手。只要都喜爱摩托，它就会让我们聚在一起。”

在加拿大更为狭小、保守的地方，这些占极少数的摩托爱好者更觉得应该坚守自己的爱好。就像门罗所说： “虽然这里摩托文化要弱一些，大多数人根本不理我们，但这里的女性仍然有权像男性那样拥有志同道合的伙伴。周围有男人时，女人感觉没那么自由。幸好我们不是男的，我们必须做自己。我们很少有这样的机会。”

15个女摩托骑手驶入芬迪国家公园，这时的画面非常引人注目。她们佩戴着尼龙围巾，穿着蕾丝的皮背心，还有在风中飞扬的流苏夹克。她们停下摩托，脱下闪闪发光的头盔，甩着辫子。在观景台上的一众游客家庭都呆呆看着。她们占据了停车场很大一块空间，一些上了年纪的人不满地从小货车中探出脑袋，一对夫妇在拍照。

另外只能见到一个人骑着摩托—— 一个留着胡子的男人，他有一辆大型红色哈雷。他调转方向，特意穿越摩托群，伸着脖子张望。

女骑手们气喘吁吁，一下车都惊呼起来： “刚才实在太棒了！” 她们还比较着骑行的数据，笑说那些小山丘有多难骑，为征服了旅程前半段而陶醉不已。那个男人又稍微发动了一下引擎，看起来希望引起女骑手的注意。然而无人在意。

最后他骑走了。没人注意这事儿—— 大多数女骑手都忙着互相击掌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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