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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高黎贡山:摩托轰鸣代替了古道马帮

发布时间:2013-06-17  文章来源:云南信息报

      双虹桥原为潞江渡,辟于汉代,是南方丝绸之路过怒江的主要通道之一。清乾隆五十四年(1789年),永昌知府陈孝升筑铁索吊桥,凭借江中巨石建墩,砌为两 孔,遥望如双虹,故名。民国十二年(1923年)重建。桥长167米,其中东桥由15根铁链组成,净跨67米;西桥由12根铁链组成,净跨38米,桥两端 建关楼。

  1993年,经历了200多年风雨的双虹桥被列为云南省文物保护单位。

  南斋公房古道,系因以海拔3170米的高黎贡山南斋公房垭口为最高控制点而得名。位于腾冲县曲石乡江苴村以东至隆阳区芒宽双虹桥以西的高黎贡山上,系 古代自腾冲经曲石前往保山的古道中线的主要通道。古道西起曲石江苴古镇,向东至芒宽双虹桥止,全长约65公里。其中保存较好的路段长约8公里。这些古道, 多以人工开凿铺筑而成,在山腹的陡坡密林中曲折穿行,形势十分险要。由于长期的攀援践踏,不少路石上留下了深深的马蹄印痕,古道的悠久历史由此可见一斑。

  山间铃,马帮响。

  当长长的马队行走在怒江江东横斜的山间小路,远远望去,那场景蔚为壮观。踏过双虹桥,走在南斋公房古道,高黎贡山景色绝佳、鸟语花香,林间传来赶马人悠扬、婉转的赶马调,只是远望不见人……在保山,我们试图还原一幅最原始的马帮赶路图。

  摩托轰鸣,骡马形单影只驮着零星家用,站在承载了多少坚定或迟疑脚步的双虹桥上,古老的马帮商队已经走远,然而南方丝绸之路古道却依然在用最朴实的方 式造惠当地。是的,她还“活”着,生命有了现代的气息和延伸。在保山,我们又试图追寻古丝路的踪迹,感受她古老的身躯迸发出的年轻。

  山水从来不是无情物。南方古丝绸之路虽然已被今天先进的公路、铁路所取代,但在交通落后的偏远山区,人们依然受其恩、感其泽,“她(古道)就像一只涅槃的凤凰,正经历着烈焰的燃烧而获得再生”。

  醉着病着,也要穿越古道

  “作为保山人,不翻越高黎贡山,不是真正的保山人。”

  历史让南方丝绸之路和高黎贡山交会到一块。

  高黎贡山中的丝绸古道有北、中、南三条,南斋公房丝绸古道为中间一条。而今,这是一条最为热闹的古道,成了徒步爱好者穿越的对象,通常是以旧街为起点,林家铺为终点,进行穿越。4月13日,记者穿越此古道。

  百花岭村旱龙小组,距离南斋公房丝绸古道最近的村民居住地,很多穿越者头天晚上调整休息之处。79岁的吴朝明家是这个村小组一个比较热闹的点。

  在吴朝明的儿时记忆里,村里的马夫常赶着马帮,从大理驮回盐,而后翻越房后的高黎贡山,送至腾冲。后来,类似的驮运慢慢淡出视野,直至消失。马帮变成了徒步爱好者团队。

  >4月12日晚上,保山的李一天(化名)来到了吴朝明家。当晚遇一群故友,多轮推杯换盏,他不省人事了。4月13日,记者和他同行,酒气依旧没有散尽,脚依旧有点飘。见此状,同行者多数建议他放弃。

  南斋公房丝绸古道全长约27公里,最低海拔为其起点旧街的1900多米,最高为山顶雪山垭口的3200多米。“除了古道崎岖不平而外,还要面对气温的下降。”有过一次穿越经历的王一回(化名)说。

  最后在大家的劝说下,李一天的同事将其送回,而大部队继续前行。就在大部队来到旧街之际,李一天打来电话说:“我来追你们。”
半小时之后,李一天赶上来了。“作为保山人,不翻越高黎贡山,不是真正的保山人。”他说。随后,他走走歇歇。

  穿行在古道上,古树屹立两旁,契合了高黎贡山“世界物种基因库”美誉;裸露古道上随处可见的马蹄窝,诉说着古道当年的热闹;南斋公房垭口远征军碉堡,将古道与战火捆绑在一起了。

  就在记者们一行人来到第二站二台坡之时,遇上了前边队伍的掉队者。上去一问才知道是一女生生病了。在来穿越古道之前,她高烧才退。她和李一天一样,继续前行,走走歇歇。

  南斋公房海拔在3100多米,冷风拂面,向上看是一片枯黄,向下看是各色大树杜鹃花摇曳在一片葱茏中,将高黎贡山的垂直型气候的物种多样性展露无遗。 翻过山顶的雪山垭口,由于受印度洋暖湿气流影响,各种植物的花瓣变得更大了。记者离开了大部队,独自前行。古道逢山铺石阶,遇水搭板桥。走着的时候总能听 见鸟叫,歇着的时候总能听见水声。

  到了终点站林家铺前一站撒马坝之间的古道上,长满野竹,穿过之时,竹叶唰唰作响。“上一次我来的时候,古道尚还宽敞。”王一回说,“撒马坝一带当年是马帮放马之处。”这一带的空地上,风中摇摆的枯黄野草说明他们曾疯长过。

  行走10个多小时之后,那位生病女生、李一天等近100号人相继抵达林家铺。伴随着夜幕从高黎贡山的丛林里升起,南斋公房丝绸古道也消失在黑暗中。

  没生意做 古道上马夫越来越少

  “像我们的下一代人,根本就没人愿意从事这个行业。”

  在穿越南斋公房丝绸古道的过程中,马粪极为罕见,而丛林里传来的马铃铛响声清脆悦耳。

  一路上,记者前后遇到了4匹骡子,两位马夫。与记者同向的马夫刘光学是从吴朝明家出发,帮别人驮运帐篷。

  今年58岁的他,在十多年前开始从事马夫的工作。“那时,主要负责驮运水泥、砖块等到山顶修建南斋公房。”他说。

  南斋公房,作为这个山顶上的唯一建筑,总会引来喜欢野外过夜的人。刘光学这一趟的任务除了帮忙驮运帐篷等野外生存工具而外,还得帮忙砍柴、烧火等。这样一趟,每匹骡子的酬劳为150元,合计300元。

  像刘光学这样的马夫,在旱龙村小组总共有3人,每人有2匹骡子。十多年前,他也曾养过3匹马。“后来,由于驮运的东西较少,也就卖了一匹。”他说。

  像这样的生意,对刘光学来说,多少有些来之不易。很多穿越南斋公房丝绸古道的人均是选择自己背运东西,也只有小部分的选择在山上过夜。生意冷清是在所难免的。

  二战的战火曾让高黎贡山的马帮消失了一段时间,二战结束后,古道上的马帮依旧有过四五年的活跃。解放后,保腾公路修通,高黎贡山上的古道开始闲置。在马夫分到土地后,大多开始下地耕作,再加上拖拉机等现代工具的应用,他们纷纷放弃了劳苦的驮运工作。

  “近些年来,南斋公房丝绸古道成了鸟友和徒步者追逐的对象,3位马夫才得以继续自己的老本行。”吴朝明说。

  三位马夫平时主要以耕种农作物为主,帮忙驮运纯粹是他们的副业。“来徒步的人,带的东西都很少,用不着骡子驮运。此外,也很少人租骡子骑着上路。”在十多年的驮运经历中,他就遇到一次有顾客租骡子骑着穿越古道。

  另外两位马夫也像刘光学一样,是50多岁的人了。他觉得自己还能干的时间所剩无几,很可能马夫将会消失在南斋公房丝绸古道。

  他解释说:“像我们的下一代人,根本就没人愿意从事这个行业。一方面是受历史沿革影响,很多人觉得马夫的社会地位太低,不愿意来从事这个行业,他们大多选择在家务农或是外出打工;另一方面是养马投入较大,而驮运的报酬较低。”

  或许,真有一天,高黎贡山上的马夫也会像曾经的马帮一样,从南斋公房丝绸古道上消失。

  往事勾沉

  战乱年代的古道:桥曾断,敌寇侵

  其实,近十年来,只要一闲下来,吴朝明就会写滇西抗战回忆录。1942年,日军飞机轰炸永昌城时,吴朝明时年7岁,战乱年代,学校停课,因此他对这段历史记得深刻。

  战乱年代,双虹桥曾中断过。“当时龙纯武在腾越当专员,得到日军要进攻腾越的消息。龙纯武就从高黎贡山古道(经南斋公房)逃回昆明。他还摊派当地的居 民重修古道,以便他家人抬轿骑马。他派了腾越的马帮驮运鸦片、布匹和银元,当他的人马从双虹桥过完后,就派人把桥切断。”“双虹桥是怒江在上江唯一的水上 交通铁索桥,方圆百里都依靠这座桥”,桥断后,当地老百姓都恐慌了,往东逃无望,只有钻进村寨边的深山老林避难。

  “在这时期,我国住缅甸的侨胞难民也从高黎贡山南斋公房经大塘子准备逃往永昌城。前前后后十五六天,经过的人数估计两万多。”

  至于南斋公房古道,1943年,日军首次从这里入侵上江乡,潞江成了日本鬼子的屠宰场。

  战争过后,不少老兵被安置在当地,成为农民,其中有不少人来自省外,山东、河南、湖南……近几年来,由于年事已大,不少老兵都想回家看看,“但是又没 有多少收入,根本回不去。”不少老兵安家后在当地有了儿女,但时至今日,回去的老兵只有四川籍的庞相成一人,“那还是5年前的事了,现在他人都不在了,安 葬在这边。”

  2009年,吴朝明的书《滇西高黎贡山抗日记战争的烙印》印刷出版,早在2000年,吴朝明还在自家办起了“中美滇西抗战遗物”民间博物馆。之所以将 这段历史由烟壳纸转移到书上,集结成册,最大的愿望是想通过卖书来壮大他的民间博物馆,“让后人认识战争的残酷,落后就要挨打的硬道理,珍惜来之不易的和 平年代。”

  现在,吴朝明想写写当地其他的故事了。他文化不高,但他却说了一段极有价值和分量的话:“旧时代到新时代变化很大,因此农耕的历史特别宝贵。我想写这个,但是我现在精神不在了,有一天我写不动了,我就叫我家姑娘和其他人写。”

  怒江上唯一“活”着的古桥

  怒江上的三座古桥中只有双虹桥至今还能通行。

  吴朝明说,现在的他,话说多了“身子不好过”,可他仍愿意跟我们去双虹桥看看。今年78岁的他,知道马帮的过往、经历过二战,许多故事和场景仍鲜活地镌刻在他的记忆中。

  从云南省保山市隆阳区潞江镇芒宽乡百花岭村出发,汽车在蜿蜒的公路上行驶,13公里外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双虹桥。

  车子停靠在半山腰的公路边,下去便是怒江了,当地人称这一段江水为上江,再往下的一段,被称为潞江。吴朝明一下车,便抬起拄着的拐杖指向江对岸,顺着双虹桥望过去,对岸的山上,甘蔗林中小路依稀,忽而斜上忽而斜下,“那就是丝绸古道了。”

  路边的开阔地,有两块用竹竿、石柱围成的牲口场。50多岁的看马人徐思成正坐在树底的石头上闲着抽烟,他是芒宽乡烫习村人。当地5天一街,每到赶街的 日子,徐思成便会出现在这里为江东过来赶街的人看护马和骡子,每匹每天收费2元。去的那天,两匹身形娇小的马儿被拴在竹竿上,吃着徐思成丢给它们的甘蔗 叶。“到现在,江东大多数人家里还在养着牲口。九十月份看的牲口就多了,粮食、庄稼收获了他们就会驮来街子上卖。”徐思成说,原来丰收的季节,他一天最多 看过200多匹牲口,“现在有些人家里已经用摩托车、微型车取代了。不过,摩托拉得没有马多,一次才拉一二百公斤,但是一匹大点的马,一次能拉三四百公 斤。”

  沿着路边小道,吴朝明用力拄着、用脚小心翼翼地试探,这条约摸1.5米宽的路,一半是用石头堆砌而成,另一半依旧泥土裸露,前一天这里刚刚下过雨,路面上的泥土有点黏脚。顺着斜下45°的小道走下去100多米,在泥泞陡峭处拐个急弯就可以看见双虹桥了。

  双虹桥东西两岸各有关楼,内有朱红色木头大门。据说从前这里是一个关卡,商旅过路须得缴费。如今,其中一个关楼已经破得露天。

  走上桥,铁链会吱嘎作响,才走了几步,桥身就开始不停晃悠,透过破损的木板可见桥底下湍急翻滚而去的江水,江中黑色的礁石露出,吴朝明说它们含有一种 金属,敲打会铛铛地响,“你看着水混,那是喜马拉雅山的雪水融化淌下来的。现在江里的水量少多了,只有以前的三分之一,以前最多时,江水可以达到桥面。”

  吴朝明走在桥上四处打量着,见了过桥人,他会热情地打招呼、攀谈。

  双虹桥是经西南丝绸之路跨过怒江走进高黎贡山的第一座铁索桥,怒江上的三座古桥中,如今惠通桥空留桥架、惠人桥仅遗桥墩,只有双虹桥至今还能通行人、马,便利当地百姓。

  可以说,双虹桥是怒江上唯一“活”着的古桥了。

  双虹桥上摩托飞驰

  摩托车带动铁索一起震动,轰隆隆如同过火车。

  双虹桥的两跨错开之间原本有一小亭,由于年久失修,多年来亭柱已经歪斜。前年吴朝明来时,小亭还在。他向路人打听,得知小亭没于去年。站在亭子的地基上,望着远去的江水,赶街人出现在对岸坡上的林中,顺着我们走下来的小路,身影若隐若现。

  两名妇女一背一驮走上了双虹桥,骡子身上左右两边的竹篓里,除了一部分蔬菜、大米,赶街新买回的小鸡苗正叽叽叫着。牵骡子的大姐说,她们早上5点便从 家里出来了,赶完街返回时已是上午10点半。大姐没说几句就匆匆忙忙继续赶路了。话音刚落,一名中年男子开着摩托车从对岸过桥来,摩托车带动铁索一起震 动,轰隆隆如同过火车。男子摩托车一侧的竹篓里装了一塑料桶柴油,另一侧的蛇皮袋子里装了600多块的玉米种子,赶街一共花了700多元。

  吴朝明说,江东这两年发展很快,有不少农民外出打工,有的赚了钱回来家里添置上了微型车和摩托,以此取代人力和畜力,不过仍有相当一部分人还在继续保持着原来的运输方式。

  走到双虹桥的另一端,下桥,眼前仍旧是一条土路,刚下过雨,泥泞的路面上,刚刚走过的骡子踩下了深深的脚印。江东人要到对岸,都得翻过这座山,小路和双虹桥成了当地百姓赶街、探亲的必走之道。

  “今天的情况还好些,有一半路面只是潮湿。真要是下场大雨,这种路,摩托根本走不了,还得靠骡子。”吴朝明说,曾经南方丝绸之路的古道上往来人多,有 远方来的马帮,5匹为一把,5把为一小帮,带着毡子帽,穿着土布衣服、草鞋或者胶鞋,下雨时披着蓑衣。有货时,每个人赶四五匹马,锅头走在最后;没货时赶 马人才会骑在马上,驮铃映衬着高黎贡山的婉转鸟鸣,他们会唱起各地的山歌、赶马调,一听就分得出是江东人、保山人、大理人还是腾冲人,“他们出门快乐得 很!”在吴朝明的记忆中,藏族马帮的穿着是最有特色最易辨识的,他们一般带着毡子帽,羊毛织成的毡衣从腰上垂下。

  当地还有到本地来帮忙拉粮的牛帮,“牛帮不唱歌”;此外,还有从腾冲挑着担子、翻越高黎贡山到保山来挑红糖的,“只有他们才会带上老婆出门,一来进货就是三四天,沿途有驿站歇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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